淮旭

屑老板出来晒太阳·二

我遇见鬼的时候，是在春天。

树叶刚发芽，我刚泡完温泉，给自己搞了点果汁和不知名的果干，打算去不远处的小平台，那里可以看到山下人类的祭典。

他们为了祈祷平安，会派未婚的女孩担任巫女，然后拿着神乐铃，在山下那里的祭台上起舞。

他们知道我在这里看。

我其实并不讨厌热闹，尤其是在我已经二十五的情况下。

鬼是这个时候闯过来的。

我很快就撂倒了它，但是杀死它我用了很久。

我把它用结实的藤固定在岩石上，剁了它的头。

它复活了，还变成了俩。

我又剁了它的头，顺便把其他的一起绑起来。

足足剁了五百多次，刀都钝了，我都开始直接用砸的。

树藤都用完了，我当时左手拎着一个，右脚踩着一个，还想着等下它要是再分裂我会有点分身乏术啊。

它终于化作一滩血死掉了。

我当时看着绑得乱七八糟的树藤，一边解开梳理等着下次用，一边忧心忡忡：怎么出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？还想吃人。

我杀它都这么费劲，其他人更不用说了。

忧心忡忡了没多久，天亮了。

树藤里的那滩血化作了灰烬，消散了。

原来怕太阳吗？

当时恶鬼吃人的传说还没有盛行。

夏天我去海边的时候又遇见了一只鬼，当时大雨滂沱，它从雨中袭来。

我躲在山洞里，把它碎尸了六百多次，弄得血淋淋一身。

到了第三天太阳出来，血迹才消失了。

我发现紫藤花对它们来说是毒——没办法，当时山洞里面的藤不够了，不那么结实的藤也只好用了。

我按照我天生的记忆里，提炼出了一些浓缩的紫藤花油。

山下的村庄开始有鬼吃人的传说，但是他们毫无还手之力，只能默默认栽，更加虔诚地祈祷。

我被他们这种人搞得没脾气，只能告诉他们鬼怕太阳。

我教他们种紫藤花驱鬼，教他们提炼紫藤花油，因为没有保密的意思，紫藤花开始成为这个地方的重要象征。

然后我遇见了那个家伙，鬼之始祖，鬼舞辻无惨。

遇见它实在是一件倒霉的事情，我觉得它也这么认为。

当时我收到母亲的加急信，她告诉我弟弟的儿子出生了，但是身体不太好，希望我过去看看。

母亲还是把我当做她的神袛。

我只好匆匆赶过去，发现小家伙没什么大毛病，只是黄疸，告诉他们多晒晒太阳多喝糖水。

我顺手把带过来的紫藤花和花精给母亲，告诉她这个会庇护她们的。

母亲以为我找回了神职，非常开心，甚至对我土下座表示尊敬，然后让弟弟把能种紫藤花的地方都种上，表示对神的敬意。

我木着脸，什么都不想说。

我停留了半个月，确认孩子没事了才离开。

以我的脚程——我没有代步的东西，也不喜欢赶路——需要赶五天的路才能回家。

第三天是阴天，不太祥和的日子。

浓重的血腥味把我从主干道吸引过去了，正巧看见一个男人样的家伙在吃人。

真的很恶心。

我和它打起来了。

我们打了很久，我很少遇见能够和我打这么久的家伙。

最后还是它靠着能复活，用了一天一夜把我耗死了。

我死之前，太阳升起来了，过于惊慌的它仓促地离开了。

是不是傻?

我躺在树荫下的血泊里，想嘲笑它的胆子：这里林深树密，除了被我们打架清出来的空地，阳光压根没法投下来。

居然不确认一下敌人的生死就跑，实在是太胆小了吧？

虽然我体质很非人，但是我确实还是人类，所以我要死了。

死之前想了想：母亲都抱孙子了，二嫁的那个人虽然算不上极好，但是也能白头到老；姐姐前几年嫁女我也看过了，她好好地长着符合她年龄的脸，证明生活并不是很辛苦，这世上好像也没有特别牵挂的东西了。

我安心地睡过去。

然后醒了过来。

是被疼醒的。

夕阳的光并不强烈，冬天的太阳更加温和，我在被太阳晒死之前醒了。

我……没死?怎么可能?

然后我发现我变成了鬼。

大概是那家伙被我搞残很多次，流太多血，然后我躺在血泊里的原因。

我只能先躲进林子里，先躲开阳光。